遺忘錄

　　　——空虛飄零的季節
　　　　　總想起被人扼殺的無數子裔
　　　　　唉，我是無子花


1.
斷斷落落的雲開始接吻
輕漫揉成一條甬道
兩山掙扎地
把眼瞼睜過日陽的柔撫
一條長型拉鍊就此分開
啣住遠方的雲氣
雁行，焦慮將翅膀撥成
起落的小山
飛去

頓時，滿山的楓葉跟著飛起
紅遍小徑
一起聚往天際的一堆雲
一堆褐紅的羽翼


2.
譁然中，他站了起來
血紅的淚滲過
吉他聲顫抖的溶了

披著月光
一枝白色的無子花
影子般攀過拱形夜窗
驚愕地
看他卸衣，然後躺下
濺起疲憊
旋即又
飄落

（噹！噹！）
由窗口望去穿過一片雜錯林地
藍色夜影中蝙蝠撲打的教堂
鐘聲隱隱飛來

呵，那麼無助的冰涼的手
就伸著向窗玻璃
索求孤寂的月色
曠野靜寂湧動
凌亂糾纏的衣褥
慢慢，將月光，吸吮，吸吮
及至
消
失
。
闃
寂
。


3.
隱隱的
勻勻的
呼吸。夜隨著行進的跫音。心跳
空洞而沈重的敲著。砰砰。砰。砰砰。砰。
（我們即將釀造更豐盛的情調　　　　砰
　　以歷史的事蹟，是的，藍色）　　砰。
月光驀地是一頭巨象的陰影　　　　　砰
壓著　　　　　　　　　　　　　　　。
在鼻梁的山坳，眼睛　　　　　　　　砰
是一初生的乳燕　　　　　　　　　　砰
巢棲不起　　　　　　　　　　　　　。
　　　　　　　　　　　　　　　　　砰
地下室滿腹塵垢的走道　　　　　　　。
盡端，月影消失　　　　　　　　　　砰
在一把鏽紅深鎖的鐵槓上　　　　砰
　　　　　　　　　　　　　　　　　。
門　　　　　　　　　　　　砰
砰！的撞開　　　　　　　　！
踉蹌跌進一堆古堡的型具
血！是枯朽的預言
自天窗倒垂而下
咯咯咯的壁虎為他領帶
悲涼的寒意

乘風而現
他們是食人族的嘍囉
口啣無子花葉的枯莖
不！是一道懾人魂魄的刺青
黑暗最初的箭令
以淹湧的陰森立著
揮喝的鞭影，拍拍
飛起狂沙陣陣
拍拍，鞭影鞭影鞭影
鞭影
是飆風旋起的一陣碎砂礫
是刺青微痛的荊棘
是一陣令人無力抗拒的雨雹
灑下

4.
灑下的是
一窗碎花玻璃的晨陽
原來夢，荒誕的陽光
無言。
樹影輕輕滑動
依舊穿過樹林
窗口撩起一絲風意的
教堂的鐘
（噹！噹！）

5.
捕魚人涉水撈拾的無子花
依著順流而下的河流迭次開放
低低攔住迴旋的水結
市鎮奠基在清脆的陽光裏
天幕乏力垂墜
延伸過去的是小橋灰白道路
車影無聲而駛
偶而會有一陣朔風
翻飛，塑造無數教堂的尖塔
一群鴿子賣力飛翔其間
以逆風的羽毛剪破喑啞的氣流
跌撞在十字架
交合的街心

6.
人影悚動
人影悚動的廣場
馬上圍聚過來，圍聚過來
且把教堂的尖塔高高擁起
向天空
收聚了萬千目光
牧放的鴿子，一片羽毛
閃著微弱的光彩
悄悄飄落
天空
黯了。

鐵蒺藜層層擁繞的教堂
彩色玻璃窗
一支不知名的藤花
流蘇般墜地
唱詩班湧入紛雜的大街
高聲唱道：「主呵赦我
以您的仁慈」
然而天空盲啞無言

7.
秋高氣爽的野外一個農夫低頭工作
無意間發現一具枯槁的屍體
自深深的泥層間
探擱一隻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