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錄

八股策對的榮華‧其一

切莫驚醒
新眠的月光和幽螢
再為我荒蕪已久的劍術
起舞而歌吧！

這就是盛唐而后八股策對的榮華
就是子午夜星辰花間的飄風
且不提，我
那口封銹的寶劍
自從拂掠過我初遊的
足
濃烈的酒便一直是
胸中一滴滴
無助的血

且撚早衰的鬢
為明朝關山隘口的白雲譜製
合弦的一曲
        （酌酒一杯，杯莫停
          明朝上道別無期）
君不知，唉！
日漸削瘦的削瘦的鏡
有一個夜夜束髮
錐股
盤轉滿天星斗的我

幾巡狼藉，我便成了
星的花的夜的枕褥
直到那無淚的蠟炬無淚的燼
我逐漸灼傷的膝頭
猶淌著新承的涼露

且
遙想
登科捷報

赴京‧其二

還不趕路，秀才
龍門下繁華已泛起
擁擠而哀嘆的陰影
      （噢，陰影哀嘆而
        擁擠          ）
昔日饑饉的四書
已馱書僮的驢子
上道
為赴一地的泥濘

棧道上，黃沙
擒滿雙袖日頭的俸祿
額前猶靜靜躍著
昨夜蟒虺的驚悸
喲，夫子
誰悲悽若此？
    （望盡連天衰草
      孤舍中
      半夜月光
      竟是前日為我舉燭的
      黃菊花            ）

許或江南岸
火榴哀泣一地的落葉
八里春風
茶肆里，奴正伴著弦音
念你，如靉靉
白雲……

折柳寄書‧其三

順著流水
柳條在風中悄立
雨後，青石板路清冷的指向
一幢城影
微光中絲竹作樂的水榭
淙淙漂來一曲陽關三疊

折了又折的柳條
長不出遍體創痕
隨城隙高樓飄起一朵鑲邊金雲
拂落滿襟燈華
隱去了故里的半邊
曉月

為了雨中看榜
莫如揮掠颯颯雙袖
從容傳燭，將花魂
在迭次夭折的髮鬢間
本本焚落

面江灑酒
竟也驚起水禽無數
趁著水邊舟楫
草茨間困頓未醒
摘下煙霧半息
於水禽未定的喧噪中
賦畢家書萬卷
順著江水
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