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蔡宏明

李敏勇2008年4月出版的《顫慄心風景——當代世界詩對話》介紹了包括波蘭、羅馬尼亞、塞爾維亞、南斯拉夫、德國、北愛爾蘭、以色列、巴勒斯坦等8個國家的11位詩人的作品,其中波蘭的詩人就介紹了四位。(參見附錄一)有別於一般外國詩作和詩人的譯介,李敏勇的「當代世界詩對話」跨越了以往台灣文學界僅及於英美日的視野,而打開了足以觸動台灣讀者心靈的另一扇窗。李敏勇《顫慄心風景——當代世界詩對話》封面

李敏勇鍾情於東歐詩人及作品,和他的詩觀有很密切的關連。1969年李敏勇寫出〈遺物〉(參見附錄三),就意識到自己寫詩「要在語言構築的經驗和想像的旅途上,不斷呈顯意義的體系」。在《青春腐蝕畫》的自序〈沒有地圖的旅行〉,他回顧這段歷程,很肯定地寫道:「意義,是的。就是意義,詩就是意義之核」。他在壯年之齡重讀〈遺物〉,後設解構自己的「詩想」:「這是三十年間詩作品的原型。這原型延伸出我後來詩的精神史軌跡,我作為一個詩人的感情歷史也貫穿在這些詩作裡」。李敏勇不僅僅是一位詩人,更是一位政治社會文化的評論家。他出生的1947年,剛好也是台灣發生二二八事件的一年,富想像的詩質天賦以及歷史感,使他「在某種意義上曾被比喻為二二八事件亡靈的再生」。他的生命歷程,幾乎和戰後台灣歷史「同步」,2004年他結集出版《青春腐蝕畫》時他的創作「真正有成熟的意義體系來呈顯精神史,也至少有三十年,貫穿了戰後史的主要部分」,除了呈顯意義的創作,他還主編過《笠》詩刊、擔任《台灣文藝》社長及「台灣筆會」會長,更積極參與許多社會運動與公共事務,擔任「鄭南榕基金會」及「台灣和平基金會」董事長。

回顧戰後台灣文學界的發展,從五0年代的「反共文學」、六0年代的「現代主義」(另一股風潮,以瓊瑤為代表的「鴛鴦蝴蝶派」,則被「前衛的現代主義者」撻伐得體無完膚無緣進入「文學殿堂」)、一直到七0年代「鄉土文學」運動以後,詩和小說作品才逐漸萌生台灣主體意識,進入八0年代以後,「後現代」的書寫曾經一度衝上時潮浪頭,但台灣已經成為更多元化的「開發中國家」,媒體蓬勃的發展,使文學界也沾染了商業,而呈現百花齊放的新局面。與李敏勇同一世代的文學創作者,大多被捲入當時文壇的「時尚」。緣於六0年代末期《笠》詩刊的場域活動,李敏勇受到同仁譯介的世界詩所啟迪,有了清楚與堅定的信念,而卻從未停止透過文學創作來構築自己「意義體系」的「詩想」。

1972年,李敏勇譯介了捷克詩人巴茲謝克(A. Bartušerk,1921-1974)的三十三首在《笠》詩刊發表,他認為,巴茲謝克的〈那些個年代〉呈顯的時代情境,既透視東歐洲諸國在共產體制下的困厄,也見證持有語言武器的詩人的力量。從此為了閱讀及學習,李敏勇開始譯介外國詩,也開啟了視野的窗口。在譯介外國詩作的過程中,李敏勇愈是閱讀不同國度的詩,愈感受到台灣戰後詩的貧困。

從《顫慄心風景——當代世界詩對話》收錄的文章,可以瞭解李敏勇對於二次大戰中曾遭受納粹侵略,戰後又在共產體制下備受壓制,尤其是猶太人被屠殺浩劫的國家十分關注。在這本書中,也刊錄了好幾幅他參訪浩劫遺址的和平博物館的照片。正值1990年代末期台灣解嚴後的民主改革浪潮、以及2000年政黨輪替以來的轉型正義,或許這一系列的和平博物館之旅,一方面使他更深層地辯證台灣政治現實與藝術文化傳統的關係,另一方面親臨歷史場域,足以印證了在他的「詩人之路」中找所尋到足的以觸動心靈的異國意義符碼,進而轉化為源源不絕的創作靈感,且更堅定其長久以來演繹的關懷家國、社會「意義體系」的詩觀。

《顫慄心風景》除了介紹東歐的波蘭、捷克、羅馬尼亞、前南斯拉夫聯邦的詩人,也涵蓋了中東的以色列、巴勒斯坦和黎巴嫩(敘利亞)詩人,以及德國、俄羅斯和愛爾蘭詩人。所介紹的詩人作品,風貌多樣,從象徵主義、超現實到哲思,不一而足;有語言清朗,甚至迥異於錘鍊語言多義性的「反詩」,也有艱澀難懂,抗議力道卻十分沈厚的作品。受限於文化與語言的隔閡,台灣讀者或許不易領略這些重量級詩人的精髓,好在李敏勇以筆記的形式,對詩人所處的背景略加引介,夾敘夾述地剖析部分詩作的意象及意義,並附上多首詩作翻譯,有興趣的讀者可以按圖索驥。

李敏勇譯介的《顫慄心風景》,對長期沈浸在「高蹈的虛擬現代主義形式裡,以初期理論點滴錯將十九世紀末的觀念在脫現實化的作業裡演繹」詩風的台灣詩人及讀者而言,都具有開光點眼的效應。在他剖析的詩句與論述中,讀者可能被詩句中吶喊、掙扎的語言所感動,將心靈投射到那些遭遇戰爭浩劫的另一個時空之下,而陷入對人類命運的長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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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蔡宏明

藝術家畢卡索的〈格爾尼卡〉(Guernica),陳列在西班牙馬德里的蘇菲亞美術館(Museo Nacional Centro de Arte Reina Sofía)特展室中,美術館特別用防彈玻璃櫥窗加以保護,受到比普拉多美術館其他國寶級展品更嚴謹的尊崇,儼然是西班牙人心目中不可取代的現代藝術國寶。

格爾尼卡
〈格爾尼卡〉的標題,就是西班牙北部山區巴斯克地區(Basque)小鎮格爾尼卡的名字。1936年西班牙爆發內戰,右翼法西斯主義者佛朗哥(Francisco Franco)領導的叛軍,推翻了由左翼黨派組成的西班牙共和政府,共和政府遷都頑強抵抗。佛朗哥領導叛軍成立的國民軍政府,得到德國希特勒與義大利墨索里尼的正式承認,並為了利益而結盟。儘管得到德、義的奧援,佛朗哥始終攻不下巴斯克地區這個戰略要地,於是要求德軍以空軍轟炸。德軍當時基於侵略計畫,提出總體戰的論調,認為戰爭中每個人都是戰鬥員,沒有所謂無辜的平民,每個人都是目標。德軍正好應佛朗哥的要求,以當時新發展的航空軍事科技,把格爾尼卡這個只居住平民的小鎮當成實驗品。1937年4月26日,德軍出動25架最新配備最精良的轟炸機,連續轟炸3個多小時,投下超過10萬磅的高爆燃燒彈。那天剛好是星期一,小鎮的廣場剛好有市集,這突如其來的轟炸,造成一萬六千人的——全鎮居民三分之一死傷,爆炸引起的大火燃燒了三天,整個小鎮毀壞超過百分七十。

當時,畢卡索在法國,聽到祖國這樣的慘劇,極為憤怒。剛好他接受西班牙共和政府的委託,繪製即將在巴黎舉行的萬國博覽會中西班牙館的壁畫,於是決定以格爾尼卡為主題,懷著「對那把西班牙沈浸在痛苦與死亡的海洋中的好戰集團的厭惡和鄙視」,畫出西班牙人民遭受法西斯迫害的戰爭慘狀,藉著博覽會廣為宣傳,於是在短短六週之間,完成了長776.6公分,高349.3公分的巨幅壁畫。
 
〈格爾尼卡〉吸引人的地方是畢卡索並非以逼真寫實的技巧來「描摩」戰爭,反而透過立體派的藝術手法來表現,雖然圖像經過了簡化,形體也加以扭曲,但觀眾卻可以感受到畫面充斥的恐怖感。藝評家和美術史專家,曾經以古代三聯式宗教畫(triptych)的形式來分析,認為〈格爾尼卡〉的畫面構成有異曲同工之妙。而畫中受重傷垂死辦跪的馬,臀部被插了一根鬥牛的長茅,象徵無辜的西班牙人民。揚著頭的馬痛苦地嘶嚎,張大的眼睛怒視著敵人,象徵對戰爭發出怒吼。表情冷漠的公牛,張著嘴,讓人看到法西斯主義獨裁者佛朗哥勝利的狂妄。拿著油燈的女人,有人解釋那是驚慌失措的自由女神;而馬首正上方,像是眼睛造型的,據聞畢卡索原來要畫一個太陽,代表上帝用他的眼看見了這場人間慘劇,後來因為萬國博覽會以科技為主題,所以藝術家運用巧思加上了一個燈泡。也令人聯想到炸彈爆開後的火花。

光著腳奔逃的人、抱著小孩哭泣的女人、驚恐的臉部表情、死傷躺在地上的人、握著斷劍的斷臂、白花,充斥著畫面,但是畢卡索以扭轉維度的手法,構成了繁複的空間。畫中的元素都是經過抽象化處理,灰白黑的色調,烘托出恐怖的戰爭場景與氛圍,與人身歷其境的感受。

〈格爾尼卡〉在巴黎萬國博覽會中亮相,使世人對西班牙佛朗哥的法西斯獨裁本質,有了更深刻的認識。畢卡索在這之前一年,受西班牙共和政府聘任為普拉多美術館的榮譽館長,為了保護藝術珍品,他創作了〈佛朗哥的夢與謊言〉——包括18件的漫畫式聯作版畫,和一首諷刺法西斯的詩,藉著出售這組複製品,將賣畫所得捐給共和政府。〈格爾尼卡〉的一些元素,比如公牛、受傷的馬,曾經出現在這一組版畫。當時法國政府還將畢卡索諷刺法西斯的畫面,印成傳單,用飛機大量撒在佛朗哥政府的佔領區。

所以,好的藝術,也可以作為政治的宣傳,而絲毫無損其藝術價值。據說,有位蓋世太保的頭目問畢卡索:「〈格爾尼卡〉是你的傑作嗎?」畢卡索悍然回答:「不!是你們的傑作!」這或許是一則寓言,但卻足以讓藝術家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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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蔡宏明

面對死亡,你會有什麼樣的心情?五0年代的白色恐怖時期,許多懷著社會主義人道關懷理想的知識份子,被牽涉「台灣省工作委員會」相關案件,被判死刑槍決者,至今仍難以統計。這些當年的熱血青年,被槍決前到底是什麼心情呢?根據口述史料,有些人槍決前會高喊口號,大部分是從容就義。何川官方的檔案,受難者槍決前的照片,還有人露出笑容,一種令後人看起來難以釋懷的笑容。槍決前到底是何等的心情?受難者何川(見圖,郭錕銘 提供,台灣游藝數位複製),送給難友的「絕命詩」,雖然短短幾句,卻令人心神迴盪。


何川在1951年因涉「台灣省工委會台南市工作委員會支會鄭海樹等人案」,被當局以「共同意圖以非法之方法顛覆政府而著手實行」的罪名,判決死刑。何川被捕時,在台南高工任教,正是滿懷理想的年輕知識份子。


何川被監禁在軍法處等候判決期間,曾經和江槐邨(涉「台灣青年民主自治革命促進會金木山案」,被判13年,關過軍法處、新生訓導處、軍人監獄)關過同一間牢房。根據江槐邨的回憶,何川對雕刻很有興趣,也會寫日文「短歌」(日本古典詩的一種,有點類似中國的五言絕句,講求短短詩句固定格式中,呈現完整意境,音節以五、七、五、七、七的形式,每句結尾以日文假名為準)。何川曾經用饅頭捏出一個裸體美女給江槐邨,在被槍決前也寫了一首「短歌」給江槐邨。這首「短歌」可說是何川的「絕命詩」。


何川把絕命詩寫在一本三民主義書中靠近中間摺縫的空白處,他認為寫在這樣的地方,最不會被搜走,然後把書送給江槐邨。江槐邨說,他後來被關過很多地方,移監、移房的時候,每到一個地方私人物件就要被獄方集中保管,後來這本書就遺失了。


解嚴以後,直到2003年,江槐邨憑著記憶,一字一句「還原」何川的絕命詩,請和何川同案的張大邦先生以毛筆書寫在宣紙上,裱褙後送給何川的遺孀做紀念(如圖,2003年張大邦書‧曹欽榮攝影)。這首「和歌」原文如下:

紅の雲明け行くを 笑まひ見つ 曉闇よ我が屍抱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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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蔡宏明

〈光明的臉龐〉是曹開(1929-1997)獄中詩集《悲‧怨‧火燒島》的一首詩。一般會以為這是曹開在綠島期間寫的詩,其實不然。

曹開詩集封面
綠島「新生訓導處」時期,獄方經常「大抄房」(搜查寢室),要「新生」帶著自己的物件集合在集合場攤開檢查,同時在寢室大事搜查,只要發現不符合規定的字條或蛛絲馬跡,「新生」便要接受各式各樣嚴厲的懲罰,嚴重的還可能惹來殺身之禍。曹開在綠島的初期,曾嘗試寫古詩,並研讀新詩,當時構思、寫好的作品藏在草席下,但部分文章曾被獄方搜出、沒收,剩餘的在出獄前全數銷毀。他出獄後才又憑著一點一滴的回憶慢慢謄寫下來。這首詩應該也是事後憑著記憶「重寫」,可能經過潤飾,不過,詩中流露出被囚禁的心情,卻十分真實。

作者抽離了當年被監禁的現實環境,經過人生閱歷,以成熟的心智來駕馭語言,因而也展現了令人回味與深思的內涵。全詩轉錄如下:


    光明的面龐    詩/曹開

    我們是被關禁在
    鐵罐裡的螢火蟲
    我們像星星連動也不動
    久久彼此相望
    懷著災難的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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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蔡宏明

周順吉,1949/7/3生,福建安溪人。1966年,以陳鎮國、許席圖為首的一群大學生為強化國民公德心,成立「中國青年自覺運動推行會」,展開全省校園大串連,不到半年成員已近萬人,當時年僅17歲的周順吉也是其中之一。1967年許席圖於澎湖服役期間,鑑於經費短絀,構思成立「中國統一事業基金會」(簡稱「中統會」),以入股方式向全國會員籌募資金,擬定了組織章程及相關計畫。1968年「中統會」正式成立,周順吉擔任台北聯絡處的總幹事。1969210日,全台各地會員及幹部近百人被調查站約談,一星期後周順吉和許席圖等五人被扣押,遭電刑,灌水、坐老虎凳等酷刑。特務機關羅織「中統會」是意圖推翻政府的叛亂組織,許席圖是統帥,周順吉是「龍雲戰鬥團」團長許席圖遭受刑求導致精神分裂,被送入精神療養院。1971年周順吉被判處無期徒刑,1975年獲減刑為15年,於1984年出獄。周順吉出獄後仍參與民主運動,也幫許席圖爭取平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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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蔡宏明

吳鍾靈(吳鐘靈),1927/12/12生,新竹人,官校22期畢業,1956年於台灣省警備總司令部擔任上尉情報官時,與經常到他家為他岳父注射針藥的陳金龍認識。陳金龍是基隆人,日治時期曾在帝國大學醫學部的熱帶醫學研究所受過短期訓練,深具台灣意識,戰後偷渡日本多年,受到廖文毅台獨建國的影響。有一次吳靈與同袍討論軍中新兵訓練團的事情,陳金龍剛好在座,鼓勵吳靈繼續留營服役,伺機掌握軍權,推動台灣獨立。他們便構想以「反共產黨,反國民黨,台灣獨立」為口號,組織台籍軍校同學成立「台灣獨立革命委員會」。為籌募活動資金,吳靈找到同為官校22期,但後來中輟在化學工業公司擔任推銷員的林再受,林再受表示願意支持。吳靈再介紹陳金龍與林認識,商議以代客買賣煤炭生意以籌措經費。不久,林再受擔心事情敗露會遭判罪,主動向特務透露此事,特務循線將吳靈等逮捕。196097,吳鐘靈被以「意圖以非法之方法顛覆政府而著手實行」判刑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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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蔡宏明

陳進來,原名:吳進來,19381219生,台南人。1960年陳進來服役時,在海軍陸戰隊1074部隊,擔任第二營(砲兵部隊)營部連的上等通信兵。當時部隊駐紮在雲林縣樹仔腳,假日時阿兵哥都會到附近的虎尾從事休閒娛樂。虎尾有一間黃金戲院,阿兵哥放假時都會到那裡看電影。當時部隊裡對本省籍充員兵,常施以不合理的管理,令阿兵哥心生怨恨。戲院職員張茂鐘、負責口譯電影情節的「辯士」林東鏗、虎尾國際照相館的老闆詹益仁,利用戲院宣傳國民黨欺壓台灣人及二二八如何發生的,藉以吸收阿兵哥,發展軍中的台灣獨立力量,同時邀請蘇東啟擔任領導人。他們順利地拉攏充員兵陳庚辛,再吸收鄭正成、鄭清田、陳良、鄭金河等加入。陳進來當時與鄭金河私交很好,也成為其中一員。196139晚上張茂鐘等前往樹仔腳營區準備搶奪武器,因準備不足臨時取消。19619月張茂鐘與蘇東啟的計畫遭特務偵破,陳進來因此涉案,1963715被以「參加叛亂之組織」判刑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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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蔡宏明

李萬章,1948/11/20生,高雄小港人,1966年就讀海軍訓練司令部士官學校新兵第三中隊學生二等兵時,有天晚上部隊集合實施軍歌教唱,在唱〈反共抗俄總動員〉歌時,他把歌詞「驅逐俄寇,消滅强暴」,改唱為「驅逐台湾,消滅中華」,同隊的學生聽到了報告長官。李萬章辯解說:「唱那反動歌詞,是隨口唱出來,並無不法企圖」,但長官平常對李萬章印象不好,仍將他關禁閉處罰。李萬章被關禁閉時心中十分不滿,19661222晚上8點,利用衛兵不注意時,趁隙逃逸,部隊發現後立即發出追緝通知,不到6個小時李萬章就在高雄右昌被警察抓到。部隊長官便把李萬章移送軍法。軍法官把原本惡作劇的事情擴大,硬說李萬章改唱「反動歌詞」,「足以助長叛亂聲勢,斲傷民心士氣」,還以當時台灣屬於戒嚴地區,李萬章於禁閉中逃逸,「觸犯戒嚴地域逃亡未遂及依法拘禁之人脫逃罪」,1967425將李萬章判刑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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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蔡宏明

陳金吉1937/1/20生,台北人。1966年陳金吉因為認識作家陳映真,他有一本巴金翻譯的《獄中廿年》,這本書原著作者是19世紀70年代俄國革命團體民意社的成員薇拉‧妃格念爾。書中記述妃格念爾參與刺殺俄皇亞歷山大二世事件,被捕關押在席呂塞爾堡要塞監獄的經歷。他看過之後很感動,便和陳映真分享。陳映真也把《紅岩》,這本以國共內戰期間共產黨員在重慶從事地下工作為背景的小說,借給陳金吉閱讀。1967年陳金吉於日本學者來台蒐集勞工資料時,向學者陳述台灣工人受工廠控制壓迫的情形。1968年與陳映真、吳耀忠等討論如何散發批評政府的傳單,又把兩本《魯迅全集》交給朋友傳閱。由於陳映真、吳耀忠等人,老早就被國民黨政府列為監控的黑名單,羅織「意圖勾結共匪顛覆政府」、創組「民主台灣聯盟」等罪名。陳金吉和陳映真交換藏書閱讀的行為,在國民黨特務眼中變成「羅致不滿現實青年,交閱匪書,施以思想教育」,因此陳金吉被判刑,交付感化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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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蔡宏明

楊福讓19451226生,台南縣下營鄉人。楊福讓在台北八德路經營先鋒打字印刷公司時,19758月、9月間,他翻印香港商務印書館發行劉開榮所著的《唐代小說研究》,遭到警總扣押,所印圖書1000冊全部沒收之外,還被判感化3年。《唐代小說研究》的作者劉開榮是中國大陸研究唐代文學的權威,文學原本與政治沒有很大關連,但她是「九三學社」的中央委員,這個學術機構在國共內戰期間支持共產黨的各項政治主張,積極和國民黨的反動統治進行鬥爭。國民黨政府當然不會讓劉開榮的書在台灣存在。楊福讓被判罪的理由是:「該書內容以匪黨社會階級鬥爭謬說,曲解唐代小說,如謂:『霍小玉傳之題材,深刻的反映了當時社會上,貴族階級與所謂賤民、奴隸階級的對立(參見該書第一五三頁)。』『我們知道文學藝術是社會上層建築,是反映階級鬥爭及社會經濟與文化各方面的鬥爭的(參見該書第一頁)。』等為匪宣傳,固屬明顯」。這樣的理由在國民黨積極進行兩岸經濟、文化交流的今天看來,確實十分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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